在雪域高原,喜马拉雅山南麓,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勒门巴民族乡坐落在群山间,点缀于原始森林中。
勒门巴民族乡共有57户155人,是我国重要的边境乡镇之一,也是门巴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。格桑旦增一家世代居于此处,而他巡边护边的故事早已从深山峡谷中传颂在雪域高原上。
身躯矮壮、麦色皮肤、面带微笑,54岁的格桑旦增给人的感觉精气神十足。从13岁至今,41年来,他有一半时间是在巡边巡山的路上度过的,在记者的追问下,格桑旦增和乡党委书记冯永义简单估算了一下:41年来,累计行程超过10万公里。
这10万公里可不简单,那不是在地图上画出来的,是用脚步丈量出来的。到最远的山口,地图直线距离12公里,实际要走45公里,没有路,全是悬崖峭壁,往返一次要17个小时。这么多年的巡边路,危险随时都有,格桑旦增已经习以为常,喜马拉雅山脉深处天气多变,走的是悬崖峭壁,面临的是雨雪交加,冬天大雪弥漫、夏时雨雾升腾,分不清方向,看不到路,只能凭记忆和经验去找路;暴雨来袭,大水冲毁必经小路或便桥更是时有发生,而野生动物也常常能够遇到。在格桑旦增背包里,常备着一把门巴刀和自制弹弓防身,遇到大型野兽就早早避开,弹弓主要用来驱散猴子等小型动物。
因为需要翻山越岭,每次巡边也只是带上方便面、糌粑、矿泉水等食品,溪水和着糌粑吃是家常便饭。“记得2004年,有次到最远的山口去,遇到大雨,就找个山坳避雨休息,在山上露天过了一晚。”现在回想起来,格桑旦增仍记忆犹新。
记者有幸跟随格桑旦增体验了一次巡边路:最近的线路,全长不到3公里,往返需近3小时,这是一条仅一人宽的小道,泥泞湿滑。路经木棍捆扎的简易便桥,还有一个高3米、坡度60多度的陡坡,人工挖出的台阶,使用绳索才能通过,其间还要翻过几处横倒在地上的大树路障。这已经是最近、路况最好的路。途径醒目的石壁、石头或树干时,格桑旦增总会从背包中拿出喷漆和一块透明软塑料——这是他自制的“五星红旗”,长方形的软塑料,裁剪镂空出五星。在醒目处,先喷红漆打底,附上模子,在镂空五星处再喷上黄漆,这样一面鲜艳的“五星红旗”就显现出来,宣示着领土主权,这是格桑旦增每次巡边的必要工作,而他也是屹立在边境上的“旗帜”。
41年巡边路,是初心和坚守,也是对家乡的热爱和对父亲的承诺。格桑旦增的父亲是个老党员,曾担任解放军的向导和文书,后来当选乡党支部书记,格桑旦增清楚地记得,13岁那年,父亲第一次带着他放牧巡边,一边和他讲解放军的故事,一边告诉他“我们走过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、我们的国”。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从自发的放牧守边到组成巡边队守边,镌刻在骨子里的意识让格桑旦增把这当成一种本职。在20岁那年,格桑旦增遵循父亲的脚步,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担任过村党支部书记、第一书记和乡人大主席,巡边队也发展到39人,每天分成5条线路巡边。而格桑旦增的女儿次仁旺姆,2014年大学毕业后也回到了家乡,接过祖辈的责任,如今成了一名村干部,也是巡边队小组长。每当在那曲森林消防工作的儿子罗布次仁回来时,格桑旦增总会拉上老伴儿、带上儿女一起去巡边,讲父亲讲过的故事和说过的话。
就在去年,格桑旦增主动辞去乡党委副书记、人大主席的职务,专职任巡边队队长和乡茶叶合作社党组织支部书记。在他看来,守好家乡也要建设好家乡,平均海拔2350米,气候温和湿润,原始森林密布,如何把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,成为乡亲们致富的出路,格桑旦增认准了茶产业,并一直努力着。虽然1971年当地就成立了茶厂,但不温不火,濒临倒闭。在2006年,他提出对茶厂经营模式和管理方式进行改进,2011年组织茶农成立茶叶协会,由散户种植变统一管理、统一加工、统一价格、统一商标、统一销售,把控质量、扩大面积、打开销路,2013年,又成立了茶叶农牧民专业合作社。
从当初的49.3亩到现在全乡有18块茶田693亩,茶产业和旅游产业融合,已经成为农牧民增收的密码。冯永义算了笔账:2024年种茶面积693亩,人均分红5000元,每亩土地租金5000元,可采摘茶田210亩,农牧民采茶每天200元工资,茶产业每年人均收入超1.5万元,还能在家门口务工就业。
变化不仅体现在农牧民的生活变得富裕,2014年,乡里到县里的柏油路全线贯通,房子从之前竹子、木板、铁皮房到现在的每家每户4层小楼,乡里农家乐、民宿林立,崭新的幼儿园、卫生所……家乡的变化一年一个样儿,格桑旦增仍年复一年走着巡边路。“人民富了人心才会稳,兴边和富民是分不开的,建设好家乡才能更好地守护家乡,我希望这个接力棒一代代传下去。”格桑旦增说。(农民日报·中国农网记者 李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