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3点40分，辽宁省沈阳市康平县中心幼儿园门口，5岁的王钰涵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爸爸，举高了双手撒着娇让爸爸抱，在爸爸耳边念叨着一天的见闻。
看到女儿开心的笑脸，王一夫和赵野小两口心里宽慰不少。2021年9月，夫妻俩双双从沈阳农业大学来到康平县任驻村第一书记，也把小家搬到农村扎下根来，投身到新一轮乡村振兴发展中。
决 定
“我们都觉得，到乡村去大有可为”
回到王一夫家中，70平方米的两居室散落着儿童玩具、读本、衣服等物品，显得有些凌乱。
“我们应该算搬家搬得比较彻底的，连小孩的洗衣机都搬过来了。租了个两居室，主要考虑我们平时回不去，如果父母想来能有个地方住。”王一夫有些不好意思。
驻村第一年，除了参加第一书记集体培训，王一夫中间只因拿过冬衣服回了两次市区。“从报名到进村，中间大概也就两周时间，那时穿的还是夏天的衣服。”王一夫回忆。
在此之前，关于驻村这件事，夫妇二人已计划了3年。2018年，在农业院校工作的王一夫和赵野就对驻村动了心。但那时女儿刚刚出生，夫妻俩只好作罢。2021年，沈阳农业大学下发的一份全面服务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方案，让夫妻俩兴奋起来。“文件中提到‘十百千万行动’，即服务十大农业主导、特色产业，组建百个技术团队，选派千名专家服务，组织万名学生参与，我们都觉得，到乡村去大有可为。”王一夫说。
驻村之前，王一夫是学校创业办主任，常年组织学生开展创新创业实践，熟悉农业生产新技术和生产理念。“学生创新创业需要基地，乡村振兴需要对接新技术新模式。我到村里做桥梁，既能为乡村发展对接专业资源，也能为学生成长成才拓宽路径。”王一夫说。
不过到了集中选派驻村第一书记时，他还是犹豫了。“主要是记挂我和孩子。家里老人年纪大了，女儿两岁多就送到了幼儿园，那时刚刚适应。”赵野接过话头儿。在理学院工作的她，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选派报名的消息，“现在乡村发展特别需要年轻人，学校也给我们提供了平台。我和一夫都是80后，趁着年轻很想干点事。孩子可以带在身边，到农村去上幼儿园。”
这次，小两口一起报了名，分别开启了在康平县胜利街道马莲屯村和朝阳堡村的驻村生活。
适 应
“想让老乡认可你说的事，得先让他认可你这个人”
来康平没多久，王一夫一家都生了病。3岁的女儿因为换了环境不适应，发烧半个多月。“别说小孩子了，大人也得适应适应。”赵野回忆，县里没啥大商场，来这之后还没逛过街。在村里上厕所，还遇到过蛤蟆和蛇。
除了适应生活，两口子也要适应农村工作的方式方法。“在学校，大家各管一摊，有事说事，相互配合。在农村，想让老乡认可你说的事，得先让他认可你这个人。”王一夫说。
康平县以烟薯、花生闻名，马莲屯村却仍以玉米种植为主，产业发展缺乏优质特色农产品支撑。村里一圈走下来，王一夫了解到村民荆树学家种了2亩地瓜。再细问，年产量达六七千斤。但因为不成规模，自己拉到县城卖都卖不上价，正要打退堂鼓。
“2亩总比没有强！”王一夫提出第二年帮他做技术改良，一定能打开销路。王一夫盘算着，“老乡们都认实惠，用这2亩地做示范、做标准，荆大爷家挣了钱，其他村民自然愿意跟上。”
承诺说出口，王一夫便一刻不闲。先是从学生假期实践收集的各地地瓜生产技术规范中寻找参考，然后结合当地土壤土质，因地制宜总结生产技术规范。“以地瓜抠膜套袋为例，洞口大小会影响富氧量和水分含量，进而影响地瓜的品相、甜度和口感。”王一夫介绍，为了确定洞口口径，专门请来学校专家实地指导。
再说赵野。刚来时，她跟着村干部到玉米地里调解纠纷。双方争吵起来，赵野也挨了几句骂。“在学校哪见过这架势？当时就蒙了，好在旁边的村小组长有经验，几句话就把两边都劝住了。”赵野回忆说，后来发现老乡们其实就是心直口快，本质都是很淳朴的。
农村工作千头万绪，处处要跟群众打交道。赵野经常白天在村里走访，晚上回家把女儿哄睡后，才能静下心来做一些案头工作。“如果农忙时节想要找到老乡们，不仅要起早贪黑，经常还要跑空几次后才能碰上面。”赵野说，农村工作没有太多定式可以参考，唯有脚踏实地，多动脑筋，逢山开路，遇水架桥。
为了让第一书记们能更好地适应农村工作，沈阳农业大学也专门组织了集中培训班，请辽宁省乡村振兴局干部讲政策，请龙头企业负责人讲农业发展新业态。
马莲屯村和朝阳堡村不过五分钟车程，一天工作结束，王一夫会开车接上赵野一起回县城的家，一路聊聊各自的烦恼和心得，彼此打气、出主意。
收 获
“带领群众奔向更美好的生活”
转眼一年半，女儿个子蹿了七八厘米。村口经常能看到她骑着滑板车，跟大爷大娘唠嗑的身影，偶尔还冒出几句康平本地话。
和女儿一样茁壮成长的，还有荆树学家的地瓜。“去年地瓜是‘躺’着卖光的！”荆树学对王一夫是一口一个感谢，“因为品相好，咱家地瓜刚从地里挖出来就被人拉走了，一斤能比别家多卖1块多，产量还比去年多了近2000斤。”
趁热打铁，王一夫一边带着“马莲地瓜”进展会、上电视、拿订单，一边自学考下了电子商务师资格证。“今年早早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谈订单，村里又有几户农民拿出来了10亩地种地瓜。”王一夫兴奋地说，乡村振兴需要优质特色农产品做支撑，学校的高糖番茄项目也准备在村里开展示范种植。
赵野已经能熟练地给土灶添柴烧火了。朝阳堡村的叶春祥老人儿女不在身边，赵野心里总惦记着，有事没事都会去老人家望一眼。有一次突然降温，老人家里很冷，从没在农村生活过的赵野只能把王一夫叫来帮忙点灶。一来二去，老人已然把小两口视作儿女。“现在逢年过节，我们也会带着女儿一起去，有了小孩，家里就热闹，老人就开心。”赵野说。
去年，朝阳堡村的村部新铺了广场地砖、改造了一间村民活动室。赵野充分发挥做组织工作的丰富经验，为村党支部做了“三会一课”等党建记录模板，还带着村民一起布置了图书角。“作为驻村第一书记，要担起加强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的责任，才能在接续推进乡村振兴中提高全村战斗力和凝聚力，带领群众奔向更美好的生活。”赵野说。
夜幕降临，王一夫和赵野忙完一天的工作。车行乡间小路，乡村夜晚的星星格外亮。
“如果说千千万万的驻村书记像繁星一样照亮乡村振兴路，我和赵野有幸成为其中的两颗，想起来既浪漫又自豪。”王一夫说。
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3年05月23日 11 版）
